掉馬甲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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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馬甲前夕
晏瑯見第一眼, 她道：“這——”她手略掩了下眼，又覺這樣不合適，她手拿下, 道：“皇兄, 您這是——”
走進門去。
淮時和面前站著韓醫正, 手裏拿著一瓶芥綠的小藥瓶，在淮時和右側，一多寶閣架前，靠著個抱胸而立的人影, 人很少平日出現在人前, 是趙濃。
晏瑯看到淮時和右側胸膛上有道三寸長的劍痕，已成為顏色暗淡的瘢痕。
晏瑯道：“這……”
趙濃在旁道：“這是八年前，殿下與我在一處時受的傷。”
晏瑯明白了，淮時和是在年紀不大時遇見的趙濃，那時, 他與趙濃在一處，曾受過一次傷, 趙濃曾經言當初是淮時和救的他。
不過晏瑯當初得知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她從未見過淮時和上這道傷的藥。
淮時和大概每年要上三至四次藥, 因為當初中劍時, 淮時和為了解決殺手, 自己布了毒，雖服了解藥, 但中劍後留下了一點後遺癥——即偶爾會出現癢癥。
一年要上幾次藥，晏瑯記得好像說十年內就可完全解決了。
還有兩年。
韓醫正道：“今年只需上一次藥。”
“那明年過後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了？”晏瑯問, 韓醫正道：“沒有出現新的情況當是這樣。”
韓醫正從瓷瓶裏挑出一樣微透綠的藥，沒有什麽流動性, 敷在淮時和的傷口處，晏瑯看著那藥液仿佛慢慢浸入人瘢痕中。
晏瑯看著，藥液此時未完全浸入，淮時和還不能穿衣服，他胸口處都敞了開，這麽大冷日，也未覺有一點冷，且，晏瑯見，淮時和的身體，上面肌腹分明，在這大白的天光裏，引人不得不視線一直落在上面。
看著那瘢痕，晏瑯擡手，指尖——她是忽然想去觸碰，淮時和看眼她，他頭轉向她。
韓醫正已退至了旁側，趙濃的身影也隱去，在晏瑯的手將要觸到淮時和瘢痕時，淮時和道：“不要碰。”
他看著她，視線落在她手上，晏瑯一下醒過，她道：“我就是擔心——”將手收回，背在身後。
淮時和道：“我知道。”他起身，臂上的衣物被他拉上，但衣物未完全攏上，站在晏瑯跟前，離她近，淮時和身上的氣息一瞬湧入晏瑯鼻息，不僅是身上的蘅蕪香，好像還有，仿佛是他身體的，一種清香。
晏瑯立時後退，她道：“皇兄快把衣服穿上吧。”
韓醫正此時已退了出去，溫公公也不在殿中，淮時和將裏衣帶子系上，他著衣服很慢，身材一直在晏瑯眼處，晏瑯不由思量，皇兄身材，也，很不錯啊。
硬而板正，沒有一絲贅餘。
淮時和將對襟，外紗袍都穿上，月魄色，對襟處四菱紋，他到晏瑯跟前，道：“醒了感覺如何？”
晏瑯道：“只是有點頭暈，已喝了醒酒湯了，其他無事。”
淮時和道：“嗯。”
晏瑯道：“我昨夜喝酒……皇兄不是說不醉人啊！”雖說她也聽了鷲夜國使者說醉不倒他們的人，但難不成他們的人都是千杯不醉的，昨晚失策。
淮時和道：“你酒量太差，之前說千杯不醉，果然是大話。”
晏瑯道：“這。”她撓撓鼻子，問：“我昨夜，沒有行事不端吧？”
淮時和沒答話，晏瑯問：“我昨夜，是，是行事不端了嗎？”她看向淮時和。
淮時和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晏瑯道：“只記得喝酒，好像之後近你那處，之後全不記得。”
淮時和道：“好。”
晏瑯道：“唉？”好，好什麽好，為什麽好？
“皇兄——”
淮時和道：“你醉一整晚，回去修整一下吧。”
晏瑯癟一下嘴，“嫌棄”她。
她道：“好，那昨夜幹嘛讓我在你屋裏睡。”她走出去。
淮時和看人背影，他搖頭，笑一下。
……
這次嚴嬤嬤竟未說什麽，晏瑯也不好再對她提昨夜飲了酒，被淮時和“留宿”之事，但她後覺著奇怪，忍不住在下午後攔住嚴嬤嬤，道：“嬤嬤，你不問我昨日——”
嚴嬤嬤道：“殿下自己有分寸，我何必問。”這是責怪她的意思了，這般，晏瑯放心了，是因為她令嚴嬤嬤不知該說什麽了吧，晏瑯便道：“沒事的，皇兄沒發現。”
“我只是在皇兄殿裏睡了一夜而已。”
嚴嬤嬤道：“殿下，小心些吧。”
之後沒再說什麽，晏瑯呼口氣，嚴嬤嬤沒狠責怪她。
連著兩日都下了一點雪粒子，陰冷的，雪不大，但晏瑯，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手捂著自己胸口，覺著她忽略了什麽，又移到自己之前已痊愈的傷口，是因為天氣吧。
後連著幾日晴日，晏瑯掃除“陰霾”，這日她練習拳腳，出了熱汗，在日落之前，喚水凈身。
冬季時，晏瑯在西苑中摘了笈紅果，這是一種對皮膚有溫肌功效，能消疲解乏的果物，豆大小，泡在水中，能散發淡淡花香，不過需太醫院進行特殊處置才能入水使用。
年節時，晏瑯親自摘了些派人送去太醫院。
在今日用之前，晏瑯令阿蔡去拿。
凈室中，宮人陸陸續續端來熱水，晏瑯讓人給她倒在浴桶中，她等著阿蔡將笈紅果拿回。
按時間，理應在她喚好水後，阿蔡便回了。
晏瑯等了會兒，遲遲不見阿蔡的身影，她喚來阿先詢問，說未見到人影，又轉身回凈t室。
晏瑯又等了會兒，阿蔡還未到，她不等她，自己褪了衣物在浴桶中靠著。
阿蔡半柱香前本已拿著太醫院給的笈紅果走到了回昭雲宮的半路上，在一面紅墻前，她遇到一位宮人，是六局負責往各宮送各供應物的女婢，阿蔡與人有幾分相熟。
宮人名綠巧，杏眼菱形臉的姑娘，她見著阿蔡，看她手上拿著一個紅櫟木的盒子，上前道：“阿蔡姐去了何處啊？”
阿蔡道：“去了趟太醫署。”
“那這盒中……”
阿蔡道：“是殿下前段時日在西苑摘的笈紅果，命太醫署制成可入水的‘澡豆’，著我今日去取。”
綠巧道：“這樣啊，阿蔡姐，我可以看看麽？笈紅果制成可入水的‘澡豆’可不容易，處置中若是留下一點黑點就不成了。”
阿蔡道：“我方才看了，當是沒有。”說著，她打開盒子給綠巧看，綠巧上前，道：“這些果真亮麗——”
她上手撥了一下，阿蔡道：“你幹什麽？”她將盒子拿回，而綠巧道：“哎呀，阿蔡姐，您看，這下方，有沒處理好，有黑點的呢，我方才是一時看得太入神了，手沒規矩，姐姐你莫怪——”她朝阿蔡不好意思垂首。
阿蔡卻註意到她方才的話，她立時見盒底，確有幾顆被撥出來有黑點的，阿蔡搖一搖，手拿進去撥盒底，果然又撥出來好幾顆，一共十幾顆了，綠巧在旁道：“這是，太醫署的人這是不拿九殿下當回事啊，這般做事！”
阿蔡道：“也不算全部……”她看眼後方，是太醫署的方向。
綠巧道：“阿蔡姐，我覺著你最好立時再去一趟太醫署，這裏也不遠，讓他們立時知曉自己的錯誤，不然日後再說，可就有很多說辭了，這次怠慢，日後不定會更怠慢。”
“必須敲打！”
阿蔡想了想，道：“可——”殿下還等著她拿笈紅果回去呢。
綠巧道：“阿蔡姐還猶豫什麽呀，你這裏幾步過去，討了說法就回來，莫不是殿下等著用麽？”
“那殿下若是見到了這樣的笈紅果會不會心情不好？”
阿蔡想了想，殿下還要喚水，她離太醫署不遠，再跑一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如綠巧所說，此時拿去，更有威懾，免得他們以後有說辭，尤其是，這些人竟敢怠慢了，這可是太子殿下的皇弟！
阿蔡不忿，她道：“好，我去看看。”
立時掩上盒子，抱著往太醫署的方向而去。
阿蔡到太醫署一個醫令官處，他前方一個藥臺，後方滿壁的藥櫥，阿蔡道：“何醫正呢，你們敢怠慢九殿下啊！”她將紅櫟木盒往案臺上一擱，案臺前的醫令官道：“阿蔡姑娘何出此言？”他是方才拿處理好笈紅果給她的年輕令官，正七品，處置笈紅果的何醫正管理一部分藥事，正四品。
何醫正在藥櫥後方，他蓄著一截胡子，白色，聽見聲音，自藥櫥後方而出，道：“怎麽回事？”
阿蔡道：“你們看看！”她將盒中底下有黑點的笈紅果拿出，“這就是你們給殿下制的？”
何醫正立時上前來，道：“這——”
“我們明明再三仔細挑選，如何會——”他似乎很不能相信。
不過在底下，不算很多。
且上方的黑點只有一兩點，但，不至於他們的人會老眼昏花吧？
何醫正看向年輕的醫令官。
醫令官道：“大人，下官，也看仔細了呀……”前幾日他們這一部分裝盒時，瞧著都沒問題，存放也得當，怎會……
說著，令官將還有一部分處置時間需久些的笈紅果拿出，這些笈紅果攤放在圓笸籮內，自外間拿進的，尚在晾曬，他道：“你瞧，這些是處置時長需更久的，再需晾曬四五日，您看這些都沒有一點黑點，都是我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一般在藥物浸泡的時候容易出現黑點，之後不會容易出現。”
阿蔡道：“我不知你們如何處置，我就看結果，下次若還出現眼拙的情況，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立時走了。
何醫正與年輕令官面面相覷，這是如何回事，何醫正將阿蔡留下的上面布了一兩黑點的笈紅果拿起來看，藥水浸泡時，容易產生黑點，之後晾曬，只要在幹燥處存放，擱個一年半載都不會有問題，怎會出現十幾顆有問題的？
莫不是，真是他們眼“拙”了？
何醫正掂量著，他又去存放處看看，是妥當的環境，那怎會如此……？
搖搖頭，吩咐道：“下一部分，務必看好了。”
年輕令官道：“是。”
晏瑯在正屋凈室內，阿蔡在快近昭雲宮的路途中，後殿右配殿最北側的耳房忽然傳來“著火”聲，但未見火光，阿先等人未驚動晏瑯，立時飛身過去，正殿整個廊下沒有人，有一個人影快步往晏瑯內室的方向去，她進入後，步伐很輕。
晏瑯的浴桶周遭圍著屏風，搭衣架在屏風後左側，從來人的視角能見到晏瑯的肩背，她手捂住嘴，果然是很纖瘦，視線隨著步轉，果然一點起伏的弧線在眼前展露，只這一眼，來人已切實瞧出了。
她走到搭衣架前，見上方搭著待會要換的衣物，還有——白長綢。
……人影出殿，她手中將白長綢攏在袖子裏，一刻不敢停在廊上奔行而去。
阿蔡回到昭雲宮，她步子也很快，到了晏瑯室內，晏瑯剛泡了會兒，阿蔡將紅櫟木盒打開，她道：“殿下，奴婢來晚了。”
“右側配殿北邊的耳房我回來時聽聞好像失了火，似是宮人用爐子熏衣服時不小心將衣服點著了，所幸救火及時，阿先他們方才才回來。”
晏瑯道：“有這樣的事，怎麽感覺有些奇怪……”
阿蔡道：“是啊，大白日的。”
她手拿著盒子靠近，道：“對了殿下，這笈紅豆，被發現有一些沒處理好，我方才去假借殿下威勢教訓了那醫正與醫令官一頓，殿下莫責怪阿蔡……”
晏瑯道：“我說你怎的耽擱一會兒呢。”她道，“快給我放進來吧。”
阿蔡立時道：“唉！”將笈紅果撒入晏瑯水中。
豆遇水，就如煙般絲絲縷縷溢開，似火紅的顏料慢慢流淌進水中，但很淡，周遭有一股香氣。
阿蔡看著前方晏瑯的身子，她道：“殿下，待會兒又要裹上了。”很有點惋惜和替晏瑯感到“郁悶”。
晏瑯也道：“是啊。”她看一眼，這兩年即使裹著，也長得越來越“豐實”了。
晏瑯揉一下，阿蔡道：“殿下……”
晏瑯道：“有什麽好害臊的。”她嘻嘻笑。
阿蔡思量，殿下是做男兒太久了啊。
晏瑯之後泡了許久，也只有這時，她能夠全然的放松。
坦然的面視自己。
泡夠後，晏瑯道：“好了，把衣服拿來吧。”
她起身，阿蔡給她拿棉綢巾裹上，晏瑯擦凈水，等著阿蔡將裹胸的白布給她拿來，阿蔡至屏風外搭衣架上，過了好一會兒未給她拿來，晏瑯道：“阿蔡，磨蹭什麽呀？”
阿蔡的聲音傳來，帶著顫音，她道：“殿，殿下，您的，您的白綢——綢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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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瑯見第一眼, 她道：“這——”她手略掩了下眼，又覺這樣不合適，她手拿下, 道：“皇兄, 您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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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瑯看到淮時和右側胸膛上有道三寸長的劍痕，已成為顏色暗淡的瘢痕。
晏瑯道：“這……”
趙濃在旁道：“這是八年前，殿下與我在一處時受的傷。”
晏瑯明白了，淮時和是在年紀不大時遇見的趙濃，那時, 他與趙濃在一處，曾受過一次傷, 趙濃曾經言當初是淮時和救的他。
不過晏瑯當初得知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她從未見過淮時和上這道傷的藥。
淮時和大概每年要上三至四次藥, 因為當初中劍時, 淮時和為了解決殺手, 自己布了毒，雖服了解藥, 但中劍後留下了一點後遺癥——即偶爾會出現癢癥。
一年要上幾次藥，晏瑯記得好像說十年內就可完全解決了。
還有兩年。
韓醫正道：“今年只需上一次藥。”
“那明年過後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了？”晏瑯問, 韓醫正道：“沒有出現新的情況當是這樣。”
韓醫正從瓷瓶裏挑出一樣微透綠的藥，沒有什麽流動性, 敷在淮時和的傷口處，晏瑯看著那藥液仿佛慢慢浸入人瘢痕中。
晏瑯看著，藥液此時未完全浸入，淮時和還不能穿衣服，他胸口處都敞了開，這麽大冷日，也未覺有一點冷，且，晏瑯見，淮時和的身體，上面肌腹分明，在這大白的天光裏，引人不得不視線一直落在上面。
看著那瘢痕，晏瑯擡手，指尖——她是忽然想去觸碰，淮時和看眼她，他頭轉向她。
韓醫正已退至了旁側，趙濃的身影也隱去，在晏瑯的手將要觸到淮時和瘢痕時，淮時和道：“不要碰。”
他看著她，視線落在她手上，晏瑯一下醒過，她道：“我就是擔心——”將手收回，背在身後。
淮時和道：“我知道。”他起身，臂上的衣物被他拉上，但衣物未完全攏上，站在晏瑯跟前，離她近，淮時和身上的氣息一瞬湧入晏瑯鼻息，不僅是身上的蘅蕪香，好像還有，仿佛是他身體的，一種清香。
晏瑯立時後退，她道：“皇兄快把衣服穿上吧。”
韓醫正此時已退了出去，溫公公也不在殿中，淮時和將裏衣帶子系上，他著衣服很慢，身材一直在晏瑯眼處，晏瑯不由思量，皇兄身材，也，很不錯啊。
硬而板正，沒有一絲贅餘。
淮時和將對襟，外紗袍都穿上，月魄色，對襟處四菱紋，他到晏瑯跟前，道：“醒了感覺如何？”
晏瑯道：“只是有點頭暈，已喝了醒酒湯了，其他無事。”
淮時和道：“嗯。”
晏瑯道：“我昨夜喝酒……皇兄不是說不醉人啊！”雖說她也聽了鷲夜國使者說醉不倒他們的人，但難不成他們的人都是千杯不醉的，昨晚失策。
淮時和道：“你酒量太差，之前說千杯不醉，果然是大話。”
晏瑯道：“這。”她撓撓鼻子，問：“我昨夜，沒有行事不端吧？”
淮時和沒答話，晏瑯問：“我昨夜，是，是行事不端了嗎？”她看向淮時和。
淮時和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晏瑯道：“只記得喝酒，好像之後近你那處，之後全不記得。”
淮時和道：“好。”
晏瑯道：“唉？”好，好什麽好，為什麽好？
“皇兄——”
淮時和道：“你醉一整晚，回去修整一下吧。”
晏瑯癟一下嘴，“嫌棄”她。
她道：“好，那昨夜幹嘛讓我在你屋裏睡。”她走出去。
淮時和看人背影，他搖頭，笑一下。
……
這次嚴嬤嬤竟未說什麽，晏瑯也不好再對她提昨夜飲了酒，被淮時和“留宿”之事，但她後覺著奇怪，忍不住在下午後攔住嚴嬤嬤，道：“嬤嬤，你不問我昨日——”
嚴嬤嬤道：“殿下自己有分寸，我何必問。”這是責怪她的意思了，這般，晏瑯放心了，是因為她令嚴嬤嬤不知該說什麽了吧，晏瑯便道：“沒事的，皇兄沒發現。”
“我只是在皇兄殿裏睡了一夜而已。”
嚴嬤嬤道：“殿下，小心些吧。”
之後沒再說什麽，晏瑯呼口氣，嚴嬤嬤沒狠責怪她。
連著兩日都下了一點雪粒子，陰冷的，雪不大，但晏瑯，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手捂著自己胸口，覺著她忽略了什麽，又移到自己之前已痊愈的傷口，是因為天氣吧。
後連著幾日晴日，晏瑯掃除“陰霾”，這日她練習拳腳，出了熱汗，在日落之前，喚水凈身。
冬季時，晏瑯在西苑中摘了笈紅果，這是一種對皮膚有溫肌功效，能消疲解乏的果物，豆大小，泡在水中，能散發淡淡花香，不過需太醫院進行特殊處置才能入水使用。
年節時，晏瑯親自摘了些派人送去太醫院。
在今日用之前，晏瑯令阿蔡去拿。
凈室中，宮人陸陸續續端來熱水，晏瑯讓人給她倒在浴桶中，她等著阿蔡將笈紅果拿回。
按時間，理應在她喚好水後，阿蔡便回了。
晏瑯等了會兒，遲遲不見阿蔡的身影，她喚來阿先詢問，說未見到人影，又轉身回凈t室。
晏瑯又等了會兒，阿蔡還未到，她不等她，自己褪了衣物在浴桶中靠著。
阿蔡半柱香前本已拿著太醫院給的笈紅果走到了回昭雲宮的半路上，在一面紅墻前，她遇到一位宮人，是六局負責往各宮送各供應物的女婢，阿蔡與人有幾分相熟。
宮人名綠巧，杏眼菱形臉的姑娘，她見著阿蔡，看她手上拿著一個紅櫟木的盒子，上前道：“阿蔡姐去了何處啊？”
阿蔡道：“去了趟太醫署。”
“那這盒中……”
阿蔡道：“是殿下前段時日在西苑摘的笈紅果，命太醫署制成可入水的‘澡豆’，著我今日去取。”
綠巧道：“這樣啊，阿蔡姐，我可以看看麽？笈紅果制成可入水的‘澡豆’可不容易，處置中若是留下一點黑點就不成了。”
阿蔡道：“我方才看了，當是沒有。”說著，她打開盒子給綠巧看，綠巧上前，道：“這些果真亮麗——”
她上手撥了一下，阿蔡道：“你幹什麽？”她將盒子拿回，而綠巧道：“哎呀，阿蔡姐，您看，這下方，有沒處理好，有黑點的呢，我方才是一時看得太入神了，手沒規矩，姐姐你莫怪——”她朝阿蔡不好意思垂首。
阿蔡卻註意到她方才的話，她立時見盒底，確有幾顆被撥出來有黑點的，阿蔡搖一搖，手拿進去撥盒底，果然又撥出來好幾顆，一共十幾顆了，綠巧在旁道：“這是，太醫署的人這是不拿九殿下當回事啊，這般做事！”
阿蔡道：“也不算全部……”她看眼後方，是太醫署的方向。
綠巧道：“阿蔡姐，我覺著你最好立時再去一趟太醫署，這裏也不遠，讓他們立時知曉自己的錯誤，不然日後再說，可就有很多說辭了，這次怠慢，日後不定會更怠慢。”
“必須敲打！”
阿蔡想了想，道：“可——”殿下還等著她拿笈紅果回去呢。
綠巧道：“阿蔡姐還猶豫什麽呀，你這裏幾步過去，討了說法就回來，莫不是殿下等著用麽？”
“那殿下若是見到了這樣的笈紅果會不會心情不好？”
阿蔡想了想，殿下還要喚水，她離太醫署不遠，再跑一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如綠巧所說，此時拿去，更有威懾，免得他們以後有說辭，尤其是，這些人竟敢怠慢了，這可是太子殿下的皇弟！
阿蔡不忿，她道：“好，我去看看。”
立時掩上盒子，抱著往太醫署的方向而去。
阿蔡到太醫署一個醫令官處，他前方一個藥臺，後方滿壁的藥櫥，阿蔡道：“何醫正呢，你們敢怠慢九殿下啊！”她將紅櫟木盒往案臺上一擱，案臺前的醫令官道：“阿蔡姑娘何出此言？”他是方才拿處理好笈紅果給她的年輕令官，正七品，處置笈紅果的何醫正管理一部分藥事，正四品。
何醫正在藥櫥後方，他蓄著一截胡子，白色，聽見聲音，自藥櫥後方而出，道：“怎麽回事？”
阿蔡道：“你們看看！”她將盒中底下有黑點的笈紅果拿出，“這就是你們給殿下制的？”
何醫正立時上前來，道：“這——”
“我們明明再三仔細挑選，如何會——”他似乎很不能相信。
不過在底下，不算很多。
且上方的黑點只有一兩點，但，不至於他們的人會老眼昏花吧？
何醫正看向年輕的醫令官。
醫令官道：“大人，下官，也看仔細了呀……”前幾日他們這一部分裝盒時，瞧著都沒問題，存放也得當，怎會……
說著，令官將還有一部分處置時間需久些的笈紅果拿出，這些笈紅果攤放在圓笸籮內，自外間拿進的，尚在晾曬，他道：“你瞧，這些是處置時長需更久的，再需晾曬四五日，您看這些都沒有一點黑點，都是我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一般在藥物浸泡的時候容易出現黑點，之後不會容易出現。”
阿蔡道：“我不知你們如何處置，我就看結果，下次若還出現眼拙的情況，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立時走了。
何醫正與年輕令官面面相覷，這是如何回事，何醫正將阿蔡留下的上面布了一兩黑點的笈紅果拿起來看，藥水浸泡時，容易產生黑點，之後晾曬，只要在幹燥處存放，擱個一年半載都不會有問題，怎會出現十幾顆有問題的？
莫不是，真是他們眼“拙”了？
何醫正掂量著，他又去存放處看看，是妥當的環境，那怎會如此……？
搖搖頭，吩咐道：“下一部分，務必看好了。”
年輕令官道：“是。”
晏瑯在正屋凈室內，阿蔡在快近昭雲宮的路途中，後殿右配殿最北側的耳房忽然傳來“著火”聲，但未見火光，阿先等人未驚動晏瑯，立時飛身過去，正殿整個廊下沒有人，有一個人影快步往晏瑯內室的方向去，她進入後，步伐很輕。
晏瑯的浴桶周遭圍著屏風，搭衣架在屏風後左側，從來人的視角能見到晏瑯的肩背，她手捂住嘴，果然是很纖瘦，視線隨著步轉，果然一點起伏的弧線在眼前展露，只這一眼，來人已切實瞧出了。
她走到搭衣架前，見上方搭著待會要換的衣物，還有——白長綢。
……人影出殿，她手中將白長綢攏在袖子裏，一刻不敢停在廊上奔行而去。
阿蔡回到昭雲宮，她步子也很快，到了晏瑯室內，晏瑯剛泡了會兒，阿蔡將紅櫟木盒打開，她道：“殿下，奴婢來晚了。”
“右側配殿北邊的耳房我回來時聽聞好像失了火，似是宮人用爐子熏衣服時不小心將衣服點著了，所幸救火及時，阿先他們方才才回來。”
晏瑯道：“有這樣的事，怎麽感覺有些奇怪……”
阿蔡道：“是啊，大白日的。”
她手拿著盒子靠近，道：“對了殿下，這笈紅豆，被發現有一些沒處理好，我方才去假借殿下威勢教訓了那醫正與醫令官一頓，殿下莫責怪阿蔡……”
晏瑯道：“我說你怎的耽擱一會兒呢。”她道，“快給我放進來吧。”
阿蔡立時道：“唉！”將笈紅果撒入晏瑯水中。
豆遇水，就如煙般絲絲縷縷溢開，似火紅的顏料慢慢流淌進水中，但很淡，周遭有一股香氣。
阿蔡看著前方晏瑯的身子，她道：“殿下，待會兒又要裹上了。”很有點惋惜和替晏瑯感到“郁悶”。
晏瑯也道：“是啊。”她看一眼，這兩年即使裹著，也長得越來越“豐實”了。
晏瑯揉一下，阿蔡道：“殿下……”
晏瑯道：“有什麽好害臊的。”她嘻嘻笑。
阿蔡思量，殿下是做男兒太久了啊。
晏瑯之後泡了許久，也只有這時，她能夠全然的放松。
坦然的面視自己。
泡夠後，晏瑯道：“好了，把衣服拿來吧。”
她起身，阿蔡給她拿棉綢巾裹上，晏瑯擦凈水，等著阿蔡將裹胸的白布給她拿來，阿蔡至屏風外搭衣架上，過了好一會兒未給她拿來，晏瑯道：“阿蔡，磨蹭什麽呀？”
阿蔡的聲音傳來，帶著顫音，她道：“殿，殿下，您的，您的白綢——綢布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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